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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と英雄主羲。

[燕陆] 却回烟棹上瞿塘(10-11)

十、

 

    陆少临在杭州待了几日,前往武当派参加掌门卓人清的寿宴。

    正所谓冤家路窄,南金风北长虹的少镖头在武当山脚下遭遇了。相互冷嘲热讽着寒暄一番,二人同时上了栈道。关伟不如陆少临会耍嘴皮子,铆着劲往上爬,陆少临在后紧追不舍。二人几乎同时爬到了山顶,光顾着大口喘气,也没注意到底是谁先一步登顶。两位少镖头四目相对来往几个眼刀,一东一西隔花坛站着。

    陆少临第一次到武当派,左看看右看看,只觉比起自家镖局气派非常。身后各个门派的少侠围成一圈有说有笑,他刚想凑过去打招呼,卓夫人与卓掌门前后走出真武殿,宾客们便都静待开场。

    卓掌门刚讲了几句场面话,正寻着两个徒弟的身影,天山派掌门夫人忽然冲了上来兴师问罪,又听得左耳房一声尖叫,卓掌门夫妇和天山掌门夫人立刻冲了过去。

接下来就是一场武当家丑大戏,中途还杀出个路见不平的魔教中人。人群中凡是了解方云华和古实为人的,都心知此事没有那么简单,那魔教中人所言非虚,只是碍于立场不好评论。偏生出了个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燕宇,言道旁观者清,燕某信古实为人。

    卓掌门却在方云华挑拨离间之下怒斥古实与魔教勾结,要清理门户。魔教高人趁乱救走古实,众人也没有出手阻拦的。

    闹出这么一场笑话,武当掌门也没了过寿的心思,向与宴的各位告了罪,处理家事去了。侠客们见此也相继告辞。

 

    陆少临揽着东方未明问他借阅那部描述春宫廷中爱恨情仇的史诗古装大剧,未明早送给小师妹了,只得谎称没有。

   “不可能!你连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方极乐》都能搞到手,怎么会没有这本?”

   “《西方极乐》是我花了一整天开机关才得来的!等等……我不是把书送给燕兄了吗?你怎会知……”

    陆少临见几步外的燕宇正驻足等他,忙跟未明告辞,快步走到燕宇身边。

   “事情都办完了?”

    陆少临点点头。

   “好,回去吧。”

    二人并肩向栈道走去。离近些还能听到陆少临对燕宇叨咕:“那方云华白长了副好皮相,我都因自己和他俊美齐名之事感到羞耻……”

 

   “陆少临又回来了!”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青城派。

    饭堂内等着为大师兄接风的众师弟们心如死灰。

 

    傍晚二人坐在房外的石桌前乘凉。燕宇一丝不苟地剥着茅梨棕色的外皮,耳边是陆少临如蝉叫般聒噪的声音。

    “……我跟爹说这生生造化丹是我从太上老君炼丹炉里偷来的,服用此丹可百病不侵。爹可高兴了还让我下次再捎一筐九千年蟠桃回来延年益寿。爹还说我壮实不少,气色也好了很多,假以时日说不定就能得道成仙了。哎你说我跟爹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面,他怎么舍得这样损他儿子……”

    陆少临接过燕宇手中剥好的茅梨仔细端详,“怪不得你不让我剥皮,这皮这么薄,等我剥好了果肉也就剩一半了。还是燕兄好手艺!”

    燕宇接过递来的帕子擦擦手,继续剥下一个。

   “哎哟酸……我到海鲨帮只见到大哥,大哥说前些天有渔民在舟山附近又发现了一座小岛,二哥一听立马带着几个弟兄出海寻宝去了。你说我二哥是不是特可爱,宝藏什么唬小孩子的玩意,他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相信……”

    燕宇低头吃着茅梨,鬓角的碎发随意地挽在耳后,束起的马尾比清明初遇时长了一些。陆少临看得仔细,只觉得燕宇手中的茅梨果定是极甜的。

    “天气开始热了,我帮你把头发剃短些,凉快。”又说道,“我们走镖的都是修鞋、搭灶、净发的好手。就让金风净发社的首席剃工陆潘安为燕兄剃一个现下杭州府最流行的发式,准保燕兄看起来年轻三岁。”

    燕宇看了看杭城一哥那一头并没有说服力的蓬松乱发,明确表示了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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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茅梨”就是中华猕猴桃。

2.史二哥去的岛,对,就是东极岛。



十一、


    “《武林通鉴》何时出个美男篇,我玉面郎君定会名列前茅……”陆少临趴在燕宇床上随意翻着少年英雄会文试指定教科书,又侧身托腮看着燕宇正襟危坐在书桌前,右手持笔写写停停,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抵在下唇轻轻摩挲,眉头微皱,似在努力思考。

    陆少临常与王孙公子打交道,那种人无论平时多么放浪形骸之外,澄心堂纸一铺,湖笔饱沾徽墨,舞文弄墨的身姿自然流露出良好的教养。平日的燕宇看似是个简单的江湖剑痴,此刻却散发着一种居庙堂之高的气质。

    陆少临跑回自己房里拿来笔墨纸砚摆在茶桌上,挥毫泼墨,笔走龙蛇。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可惜手边没有印章,哪天路过苏州找祝兄刻一个。”陆少临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哼着小调写上落款,嬉笑着要将墨宝赠与燕兄。燕宇笔锋一收,冲他招招手,陆少临凑了过来。

    “这是我根据上届少英会的文试题目列出的书单,你照此去三清阁借阅即可;这是我根据你现在对虎决和刀法领悟情况列出的一些指导和建议;此外每日清晨仍要坚持练习……”

   “你要出门远行?”

    燕宇摇摇头。

   “掌门师伯近日病重,师夫师叔等轮流侍奉榻前,我亦应日日职守,最近怕是顾不到你。”

   “不用因我分神,只是你莫要太过劳累。”

   “职责所在。”

    燕宇见陆少临担忧神色不改,心下一软。

   “……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之后数日,陆少临仍向往常一样,上午练基功下午练招式,傍晚在燕宇房里看《武林通鉴》。武学篇刚翻了两页,昏昏欲睡之际,忽听暮钟长鸣,陆少临推开门,见白鹤西去。

    掌门羽化了。


    又过了整两日,陆少临才等到燕宇归来。燕宇眼中衣衫褶皱,血丝泛红,面露疲惫,下巴算是胡茬。陆少临看着他,又生气又心疼。

   “陆兄。本派……”

    他颇为失礼地抓住燕宇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人往房里拖。

    “陆兄且慢……”

    “噤声!”陆少临的声音难得肃杀。

    “若想让陆某听从你的安排,燕兄须先遂了陆某心意!”

    燕宇被他拉进房中,看到那热气袅袅的浴桶,话到嘴边全化成一声轻叹。燕宇脱下衣服跨进浴桶,陆少临拿着刮刀认真地剃掉他面颊的青茬,修理鬓角。

    尔后陆少临留他一人在房中。燕宇洗净身体迈出浴桶,换穿床上那套干净的里衣和弟子服。衣服并不十分合身,应是陆少临先前的那套。不久陆少临提着食盒推门而入,看起来心情轻快了许多,摆好碗碟招呼燕宇落了坐。

    “……”

    “……陆兄,”燕宇说,“本派掌门骤逝,派中事务繁杂,对贵客招待不周。燕宇惭愧,恳请陆兄暂下山去,待尘埃落定,燕宇自当去杭州向陆总镖头告罪。”

    “燕兄这逐客令说得挺长挺流畅诶。”陆少临边听边挑菜里的鸡蛋往燕宇碗中夹,嘴上还张罗着“吃吃,快吃”。

    “……”

    “放心吧,少临绝不会让燕兄为难。明日一早我就下山,暂时在成都的镖行打理生意。燕兄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去信镖行。”

  


    夏季的蓉城可不比青城山顶,闷热潮湿好似蒸炉。晒得黢黑的趟子手们卸了货忙往冰室跑,大掌柜摇着蒲扇给自家小主人送凉粉。少镖头裸着上身喝凉茶下棋解闷,回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小主人,刚才我在宝福楼买凉粉时听店小二说,青城派最近为了争掌门人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呀。”

    “哦?”少镖头执子未落,来了精神。


    江湖传言集散地:酒楼,客栈,茶馆,徐子易。

    陆少临上茶馆请说书先生品了他私藏的明前龙井,又听先生讲了半天茶经,才与徐子易谈到青城派的事。

    “据悉此次青城掌门本应由青霞子继任,但他的师弟紫阳子并不满意这项决定,要与青霞子比武决出掌门资格。青城派邀请了几个武林门派作为见证,比武之日就定在六天之后。”徐子易颇为神秘地低声说道,“又有谣传,紫阳子最近跟天龙教走得很近,或许比武当日,紫阳子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动作。”

    想来燕宇是不愿自己卷入派中纷争才赶自己下山。陆少临心下有了计较,忙向说书先生道谢。临走前又问道,“先生可曾考虑续著一部《武林通鉴》美男篇?”

   “美男篇呀……”徐子易当真思索起来,“若是如此是否要将天龙八部的紧那罗和东厂总管陈崇英并列第一呢……”

  

    陆少临回到镖行,将手下的人全部撒出去打探消息。而后几天他轮流在宝福楼、芙蓉坊和天府酒楼里蹲点儿。一天打发掉至少三波上前推销的百草门弟子,吃辣椒吃得满嘴泡,终于打听到近日天府酒楼里住进了一个养蛇的怪人。据说头一日店小二给他送菜,出了房门没走几步就面色发青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陆少临先制作了一个小包裹托受邀上山的夏侯非亲手交给燕宇本人,自己则继续监视魔教蛇男的一举一动。

    傍晚,陆少临正在宝福楼里吃饭,却见对面酒楼里走出一红衣女子。女子衣着鲜艳暴露,在落日余晖中仍十分惹眼。他看不清女子的长相,但见那人身形十分像《武林通鉴》中描述的天龙教护法夜叉。陆少临将饭钱放到桌上,翻出饭庄追了上去。

    那女子似乎发现有人尾随,在城中七扭八转,偶尔还施展轻功飞檐走壁,陆少临险些被甩掉,二人绕了大半个成都,那女子走到青楼门口,和老鸨交谈几句进了院子。

    陆少临装作嫖客混进青楼里寻人,老鸨谄媚地说那是昨日新来的姑娘,公子若是想见她请先在大厅内等一等,又唤来两个姑娘作陪。陆少临只顾分析着眼下情势,不觉地被怀里的姑娘喂了两杯酒,待他心道“不好!”时,下一秒便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距离比武之日越来越近,燕宇边安排比武当日的诸项事宜,边留心着紫阳子的动向。

   “燕兄!”夏侯非递给他一个小包,说是金风镖局的陆少镖头托他捎来的慰问品。燕宇道谢,回房拆开包裹,是四块因天气炎热微微腐烂的蛇肉,用牛皮纸包着,纸上画着一只人身蛇头的妖怪。

    燕宇起身将包裹处理掉,忽然发现书桌上还摆着一副字。燕宇捧起宣纸,笔画爽朗有力,行云流水。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落款处写着“金风陆郎”,还印上个红手印。

    又不是卖身契,按什么手印。燕宇有些哭笑不得,将那副字小心折叠,仔细地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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